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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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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雲尚青身後的族人立馬朝姜忱斥責。

雲尚青卻呵住了身後之人, 他的視線緩緩從少年手上拿著的那把承影劍移到他的臉上,半斜的鏡片再度閃過冷光。

“你的靈核是假的。”姜忱空洞幽深的眼睛終於挪動了方向,定定與雲尚青對上。

“空口無憑。”雲尚青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雲家的族人豈能容忍家主被一個魔物誣陷, 他們紛紛趁機造勢:“家主, 為何要與一個魔物辯駁。”

“對啊,家主, 魔物慣會迷惑人心,什麽懸虛咒,誰曉得不是他想出來對付我們仙門的把戲。”

“這姜忱空口無憑就要汙蔑於人, 虧我方才竟還覺得他可憐!”

雲家族人這一番發言帶動了全場。

很顯然,比起一個身懷魔骨之人, 眾人更願意相信仙界如今排行第一的大能, 雲尚青。

林清悅覺察出不好來,方才過於心急指認雲尚青, 忽視了如今姜忱之處境,竟令姜忱再度處於眾矢之的。

好不容易聚集而起的同情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仙與魔的壁壘在無形之中便鑄就起高墻, 身為魔族便是原罪,這註定姜忱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

盡管姜忱道:“我並不是空口無憑。”

人人都在譴責他, 沒人聽清他所言,只有林清悅聽清了。

他說:“師姐,我能解懸虛咒, 你替我解了捆仙索。”

林清悅手指微動,卻沒有動。

即使姜忱解了雲尚青的咒術,只怕也會被這些人歪曲成是姜忱用邪術摧毀了雲尚青的靈核。

權宜之計還是先保住姜忱。

至於雲尚青,他們來日方長。

姜忱不知林清悅所想, 在他看來,林清悅是不信他所言。

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化作死灰, 他斂下眼中的死寂之色,再未說話。

一陣喧囂過後,眾人又繞回了如何處置姜忱的問題。

“公審。”

“交予玄天宗。”

公孫瑤與淩風的聲音同時響起。

淩風聽完冷嗤了一聲:“公孫掌門還有資格提意見,當年若不是未將展蒼公審……”

公孫瑤也不妨多讓:“淩家主既老提此事也別怪我翻舊帳,當年這展蒼本還理智,尚可一談,若非淩家主欺瞞其餘幾大宗門私自在和談的摘星樓布陣,惹怒展蒼,何至於令摘星樓死傷無數,輪為一片血海……”

摘星樓之變是公孫瑤心中多年的一根刺,那也是她見到女兒公孫樂安的最後一面。

淩風不說話了。

公孫瑤嘆了一口氣,若不是被逼急了,她也是不會提這件事的。

摘星樓之變中,淩家絕對是傷亡最嚴重的一方,甚至於淩風的妻子也死於那場大戰中,留下尚在繈褓之中的遺孤,這恐怕也是淩風這麽多年來對魔族如此憤恨之因。

而五宗三家剩下的人中卻是一半讚成公審一半讚成交予玄天宗。

而讚成公審的人中除了雲尚青,無非就是擔心玄天宗會袒護姜忱。

畢竟只要姜忱人回了玄天宗,玄天宗若有意偏袒,其餘宗門的手即便想管也斷斷伸不進他們宗內了。

戚培風此時道:“那不如取折中之法,將姜忱交於我們戚家。”

眾人皆是一楞。

戚培風方才一直便未發言,如今說出這一番話,無人能猜到他心中具體所想。

“公審是為懲罰罪孽深重之人,而今他並未作惡,何至於受那般折磨。”戚培風緩緩道:“不如便將他關在我戚家的水牢中,由我戚家的金鎧衛永生永世鎮守。”

戚培風此言擲地有聲,立馬便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浪潮。

戚家水牢乃整個玄武大陸機關最多,最難逃離的第一牢獄,戚家金鎧衛也是修仙界實力梯隊排名第一的仙衛。

這個方案既能免除殺孽,又消除了姜忱天生魔t骨之體對修仙界的威脅。

一時之際,眾仙家大能迅速達成了共識。

而今只需妙法同意,而妙法直接了當便道:

“倒也可以。”

“師尊。”林清悅有些咬牙切齒。

誰知曉這戚培風心中在想什麽,怎麽能就這般輕松便將姜忱送了出去。

妙法用眼神與林清悅對話,師徒倆這麽多年的心理默契告訴林清悅,妙法在讓她放心。

這麽多人都看著,林清悅也不好再有其他動作。

於是眾人這一番商議下便將姜忱的去處決定好了。

姜忱跪在地上卻對自己的去處毫不關心。

方才因情緒牽引而抽痛的心此時也是麻木一片,狂風大浪侵蝕過的內心只剩下一片荒蕪。

橫豎師姐也不會再接納他,他便去死也無所謂了。



林清悅喪失滿身修為,姜忱贏得仙門大比第一成為修仙界璀璨的新星。

這是她手中這本殘卷,準確來說該叫浮生卷的結局。

這是她的上一世。

而這一世,水月天星過後,她並未喪失修為,姜忱卻淪落於終身囚禁。

後面又會發生什麽,浮生卷卻沒有後續,林清悅就連參考之物也沒了。

總不會姜忱真就被囚禁一生……

林清悅想到姜忱最後看她的眼神,忽覺心口一窒,竟有些陣陣抽痛。

終身囚禁雖比上公審好,但到底也不是林清悅所期望的結局。

天生魔骨之人最終都會走向瘋魔,危害世間,這是人人都掛在嘴邊的話。

可林清悅這時在袖口摸到一顆糖,這顆糖是姜忱舍命為她所取天山雪蓮後給的她。

世間哪有絕對的非黑即白。

她的眼睫微微顫動,將那顆糖放在了書桌上,轉而去尋妙法。

妙法這個時辰,一般是在書房。

林清悅到時卻發現書房的大門緊閉,而門外匍著一個聽墻角的人。

那人看過來時,竟有一雙和姜忱十分相似的眼睛。

林清悅的心跳登時慢了半拍。

“噓。”那人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清悅停在原地,聽見了書房裏面有三人的談話聲,有一人是妙法,剩下兩人林清悅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刻,最終判斷應當是公孫瑤與戚培風。

“你竟是早就知曉,”公孫瑤將桌上一碧玉小瓶揮到了戚培風腳邊:“為何不早告知於我。”

“告知於你,又有何用。”戚培風不動如山:"依公孫宗主當年之心性,即便知曉樂安當時已懷有身孕,便會善罷甘休不會鉗制住愛女強迫她與那魔頭分開了嗎?"

“你刁難淩風,總說當年摘星樓之變是他暗自布陣才惹怒展蒼,其實真正惹怒展蒼的人是誰,你不知道嗎?”

公孫瑤捂住心口:“不要再說了。”

戚培風壓抑了這麽多年,如今終究坦白,又怎肯罷休:“是你啊,公孫宗主。”

“是你藏住了已有身孕的公孫樂安,逼迫她與我成婚才造就了那般慘劇。”

哐當一聲又是一地瓷器落地的聲音。

妙法夾在這兩人中,忽然很是慶幸這不是玄天宗。

砸就砸,反正也不是她那些藏品。

妙法詢問:“所以,我那徒兒當真就是聖女與那魔頭之子。”

戚培風默然點了頭。

妙法聽到此處,對其餘的事情也不再八卦,戚培風當年師出瓊華,與瓊華聖女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將姜忱交給他,妙法也算放心。

“故人之子,定當珍重。”戚培風鄭重道。

戚培風走時,妙法喚住了他,問了自己最疑惑的問題:“你既是早就知道姜忱身上有魔骨,又為何要將他舉薦至我玄天宗。”

妙法問這個問題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想,姜忱若是一直在仙臺戚家,不出世,想必如今這一切苦難便也無需經歷了。

戚培風道:“是他自己提的,他和他娘一樣,要做什麽,誰都攔不住。”

門被推開之時,偷聽的公孫明朗迅速跳上屋檐之上,反激起一片碎瓦掉落在地,激的哐當作響。

“躲什麽躲,早便知曉你們在外面了。”

公孫瑤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令公孫明朗渾身一顫,差點沒從瓦上摔下來。

他慌張下來,卻見林清悅徑直走過他,對他道了句:"蠢。"

裏面三個不滅之境以上的修士,此人並未掩蓋氣息就這般大剌剌的站在門口偷聽,還以為不會被發現。

這位少爺看來確實因為被保護的太好,而腦子有些不太好使了。

公孫明朗面上一黑,心中默默給林清悅又加了一筆。

林清悅朝三人一一行禮。

戚培風微微點了點頭,便擡步離開。

陳年舊事罷了,他並不在乎會不會被更多人所知。

公孫明朗此時聽了那般曲折的往事,看向公孫瑤,面上滿是一言難盡。

然他到底也不能說些什麽,因為若是當年他是公孫瑤,他做的未必會有所不同。

公孫瑤與公孫明朗也離開後,妙法嘆了口氣:“如今你也知道這般秘辛往事了,應當也理解為師為何會願意將姜忱交給戚培風了吧。”

“這便是他最好的歸宿,戚培風不會讓姜忱受苦。”

“可……”林清悅咬唇,終究未往下說下去。

妙法看透林清悅所想,她嘆了一口氣:“你不會以為將姜忱留在玄天宗便能恢覆以往那般吧?”

“從他成魔那刻起,他終究便回不去了。”

*

戚培風與姜忱離開那日,神都街道圍滿了很多人。

林清悅坐在茶樓之上,守著馬車必經之處。

風吹動了馬車帷幕,林清悅見到了姜忱最後一面,他面色蒼白,削瘦了很多,低垂著眼盯著馬車的一個角落,不知在想些什麽,他並未擡頭,自然也沒看見茶樓上的林清悅。

林清悅飲完手中茶盞,覺得這茶並未有姜忱泡的好喝。

算了,不必想了,若是順利,此生大抵不會再相見了。

沿途回去的路上碰見公孫明朗帶了一堆瓊華派弟子圍著大街小巷撕著貼於四處的告示。

林清悅一看,那告示不知是哪個嫉妒姜忱之人所寫,其上道姜忱是一個殺人如麻,潛伏在玄天宗伺機報覆仙門的混世魔頭。

汙言穢語,盡是謾罵。

她眉頭微微皺了皺,略一揮袖,滿街飄散的告示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公孫明朗想著自己帶了這麽大批人撕了半日才撕了一小片,又看林清悅略一揮手就全部解決。

慣來對修為高之人嗤之以鼻的公孫明朗難得對林清悅露出了一個好表情。

並叫住了她說要請她喝酒。

提到喝酒,林清悅又想到了姜忱,她楞怔了半晌,直到公孫明朗再次喚她。

“去不去,小爺我請你喝全神都最好的酒。”

“紅顏醉,”林清悅並未停步回頭,她只是朝後揮了揮手:“喝過了。”

她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那浮生鏡中,雲尚青的幻境中出現的紅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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